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以极高的艺术价值、更以少见的阅读难度著称,篇幅长达七卷二百余万字,文体复杂绵密,语言随心意流动,汩汩滔滔,不但前无古人,也可以说是后无来者(尽管后世仿写者众多,但迄今无人能达到普鲁斯特的水准)。
1982年,在《译林》杂志社召开的中青年译者座谈会上,社长李景端、法文编辑韩沪麟和与会专家学者都认为要尽快翻译这部巨作。会后不久,翻译组织工作就开始酝酿了。虽然大家都认为*好能找一位高水平的译者独立翻译,但由于这种篇幅和翻译难度,实在难以找到一位担此重任的译者,因此出版社决定以法语翻译界集体的力量,完成中文世界里*个全译本。1989年6月,李恒基和徐继曾翻译的*卷面世,两年间各卷陆续出版,到1991年10月,徐和瑾和周国强翻译的第七卷出版,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译本终于出齐。煌煌大著,出版社精心组织,十五位一流译者,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当时引起社会轰动,连《新闻联播》都做了报道(现在很难想象《新闻联播》会播出这种有意义的新闻了)。这也是迄今为止,整个华语世界*翻译完成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译本。为保证翻译质量,出版社采取了一系列严格措施,韩沪麟在“编者的话”里做了说明:
“外国文学研究者都知道,普鲁斯特这部巨著,其含义之深奥,用词之奇特,往往使人难以理解,叹为观止,因此翻译难度之大可想而知。为了忠实、完美地向我们读者介绍这样重要的作品,把好译文质量关是至关重要的。为此,在选择译者的过程中,我们做了很多的努力。现在落实的各卷的译者,都是经过反复协商后才选定的,至于各卷的译文如何,自然有待翻译家和读者们读后评说,但我们可以欣慰地告诉读者,其中每一位译者翻译此书的态度都是十分严谨、认真的,可以说,都尽了*的努力,对此,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。为了尽可能保持全书译文风格和体例的统一,在开译前,我们制定了“校译工作的几点要求”,印发了各卷的内容提要、人名地名译名表及各卷的注释;开译后又多次组织译者经验交流,相互传阅和评点部分译文。这些措施,对提高译文质量显然是有益的。”
这个中译本,基本上是达到了韩沪麟先生的自许,得到了翻译界、媒体和读者的好评。在译林社流传的老故事里,据说某一天,有个肩上搭着毛巾、卷着裤脚、看起来要来寻仇打架的黑大汉冲进发行科,张口就问“有没有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卖?”——真正是引车卖浆者亦捧读之,凡有井水饮处,皆闻《追忆》。当然,这种现象,也是因为文革后的文化井喷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求知若渴的阅读风气。如今的社会热点早已和阅读无关,闲下来大多数人也就是上网下电影打游戏,再不会捧着本大书和自己较劲了。
然而,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译本自1989年面世以来,二十多年没有进行过修订,有很多读者和专家学者都提过意见。这个译本当然是离完美还有相当的距离。因此,出版社决定修订。
这次修订参考专家和读者的意见,对译本作了全面的审视。修订的重点主要在以下三个方面:一是按照规范,统一了七卷中前后不一致的人名、地名、专有名词;二是增删和调整注释;三是参考原文,对文字进行了全面而谨慎的修订,订正了1989年版的一些纰漏。
一,首先来说七卷本专有名词的统一和订正。
首先是人名。细心的读者已经发现,尽管主要人物的名字都统一了,但书中人物有几百号,有不少配角在不同册出现,就委委屈屈地换了名字。比如第二卷中的妓女,绰号“拉谢尔,当从天主”,在第三卷中被译成“从上帝身边来的拉谢尔”,卷六则是“大气派的拉谢尔”(这里Rachel是歌剧《犹太女人》中人物,徐和瑾译本依照歌剧译成“拉结主托“),修订版则统一订正为“从上帝身边来的拉谢尔”。
再比如德·夏吕斯先生的男宠夏尔?莫雷尔(Charles Morel),小名夏利(Charlie, parfois Charley ou Charly),而第四卷后半部分译成“夏丽”,第七卷译成“夏尔莉”,译者无疑想以此点出他的面首身份,但是做过头了。
再比如奥黛特,”la dame en rose”,在不同卷里被译成“粉衣女郎”、“粉衫女郎”、“穿玫瑰色裙子的女子”、“粉裙夫人”等等,不一而足,不过这个不算专用名词,也不算错误,我只是把*长的词组“穿玫瑰色裙子的女子”等给改了。
德·夏吕斯男爵名叫Palamède,昵称Mémé,译法也没有统一,有“巴拉梅德”、“巴拉麦德”、“梅梅”、“麦麦”,统一成“巴拉麦德”和“麦麦”。
其次是专有名词的统一。文中常常出现“费德尔“、“菲德尔”,不同地方还分别加了注(重复加注也是一大问题,后文再说),指的是贝尔玛女士演出的一部以古希腊神话为题材的戏剧。此处原文是Phèdre ,已有定译“淮德拉”,故全书统改。淮德拉在希腊神话中是弥诺斯的女儿,嫁于忒修斯为妻,却爱上了继子希波吕托斯。她求爱未果,恼羞成怒,就向忒修斯告状说希波吕托斯要强奸她。结果酿成人伦惨剧:希波吕托斯被忒修斯的诅咒所杀,淮德拉也自杀了。
第六卷第38页(指《追忆》1989年初版中的页码,以下同)将“希波吕托斯” 译成“伊波利特”,也改过来了。
和“费德尔”同样的问题,还有“福塞拉”(《圣经》中摩西的妻子,通译“西坡拉”);“耶斯罗”,摩西的岳父,通译“叶忒罗”(卷一p222)。
“创世纪“和“创世记”全书出现过三次,统一为“创世记”。诸位,这里有个小常识:《圣经》里除去“列王纪“是”纪“,其他都是“记”。
小镇Chartres以大教堂著名,普鲁斯特屡次提到。*卷有夏尔特尔和夏特尔的译法,第二卷译作夏尔特。现从《世界地名录》统改为“沙特尔”。
“金线锦缎之营”,现在通译为“金锦营”(卷一P390)。
这橡树的树冠真像高卢时期德落伊教祭司的花冠,而又以古希腊多多内祭司的权威,……(卷一p416),“德落伊”改“德鲁伊特”,“多多内”改“多多纳”。
这里有个很好玩的例子:
“我得提醒读者注意,这位加蒂埃是德?维尔弗朗什夫人的兄弟,跟同名的那位珠宝商并无丝毫联系!”(卷五P34)
既然有“同名珠宝商”,这个姓应该译成“卡地亚”。
2 再来说一说注释的调整。
注释有不少重复。普鲁斯特喜欢提到拉辛《淮德拉》,沙特尔大教堂、帕斯卡尔、瓦格纳歌剧《尼伯龙根指环》,都重复注释了。
无需注释的地方,则删去:
例1:“这个拉谢尔是个谜,是真正的斯芬克斯。”
“斯芬克斯”也被加注。我认为,既然连《哈利?波特》对斯芬克斯都不加注,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就更不该加了。(卷三P268)
例2:“我真想对他说,在那顿辱没门庭的午饭上,我们谈的全是爱默生、易卜生和托尔斯泰……”:(卷三P265)
此处译者不知何故,单给爱默生加了一个注。本次就删掉了。
此外,还有 “尼斯是法国地名”这种没营养的注释也删了一些。
也有增加的注释。“……在此之前,曾有过形形色色的障碍,种种特殊的排斥力,凯普来和蒙太玖家族的深仇大恨与此相比也微不足道,……”(卷四P27)
读到此处,读者是否感到 “凯普来和蒙太玖家族”有些费解呢?这是直接从法文音译。在莎剧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朱生豪译本中,这两个家族被称为“凯普莱特和蒙太古家族”。因此修改并加注:“莎士比亚名剧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中维罗纳城两个时代为仇的家族。男女主角因家仇不能结合,终成悲剧。”
也有注释改动。
例1:据《圣经》记载,但以理预言巴比伦国土刚分裂给理代人和波斯人。(卷四P13)
此处“理代人”实为“玛代人”。出现这样的错误和当年译稿全系手写有一定关系。
例2:帕斯卡尔的《名言录》:此处译者加注说“法国著名的数学家、物理学家、哲学家和文学家。……他还发表过一些阐述宗教的作品……其中一些被人搜集发表,书名《名言录》)(卷六P119)。
帕斯卡的名著《Les Pensées》,中文译名《思想录》,这个错误不应该。
下面,再来谈一谈文字上的修订。
施康强先生尝言,翻译如同挑重担走夜路,难免闪失。即使是被推崇备至的翻译家如傅雷,实际上也是有误译的。编辑的水平可不见得有译家那么好,但是无论什么,多两只眼睛仔细看,总是能看出些问题来。
以下的例子出自卷二。
例1:多亏有了那些化学技术,能大量地生产出一些躯体,他们在大自然中只是偶尔地很难得地相遇。”
改成:
“多亏有了那些化学技术,能大量生产出自然界中只能偶然遇到的物质。”
Corps这个词一般都是指的身体,此处指的物质。
例2:p398
“他的天才,一小会以前对我来说,还赋予他以威望。而现在,只有在他即将把我介绍给她们的那一小帮子人眼中,他将这种威望给我一点点,这威望才有价值。”
改成:
“他的威望,不久以前对我来说,还由他的天才赋予。而现在,只有在他即将为我介绍的那一小帮子人中,他将这种威望泽被到我,这威望才有价值。”
“威望”一词一直做主语,句子就顺得多。“即将把我介绍给她们的那一小帮子人”太翻译腔了,改之。“威望”也不能“给我一点点”,故改“泽被”。
例3:p399
……这是一位昔日的年轻女演员,半化装,而我不明白……
改为:
……这是一位昔日的年轻女演员,半反串,叫人不明白……
demi-travesti根据上下文,是穿得半像男性,不是半化装。
例4:“小窗上的日影已经倾斜而偏低了”改成“小窗上的日影已经西斜”,普鲁斯特只是细致,不罗嗦,一个字能表达清楚的话不分两个字来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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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5:p422
甚至得悉了这一点之后,我也没有顾及她。
改“顾及”为“多留意”,“没有顾及她”,不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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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6: p443
“今日绽成花朵的果肉,经过干燥或结实的过程,会变成籽粒。”
果肉怎么会变成籽粒呢?不合理。一查,原来这个词是chairs,把改成了“肉体”,还觉得不大对,又参考了徐和瑾老师的译文,他此处有注:“译文中‘器官’原文为chairs,可表示‘果肉’。”
显然徐老师看到旧译此处的错误,注释中特意偷偷调侃。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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例7:p444
“只要看看这些少女身旁的她们的母亲或姑母,就能衡量出这些线条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走过了多少距离。一般来说,其丑无比的家伙在内部引力下,这些线条已经到了目光无神,面庞已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再也沐浴不着阳光的时刻。”
这里一整个从句的理解有误,尤其sous l'attraction d'un type généralement affreux。改为:
“只要看看这些少女身旁的母亲或姑母,就能衡量出这些线条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,在一种通常很可怕的内部引力的作用下,蜕变直到目光无神,面庞已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再也沐浴不着阳光的时刻。”
例8:p446
“……安德烈说道,用微微一笑环视她的女友。”
envelopper这个词是“包裹”,以微笑包裹其女友,可以意会、难以翻译,硬译成“环视”就有语病了。宁可损失意象,改成“对女友微微一笑”。
例9:“人们对着大海凝望不止的,正是这种永不间断的重新创造。”conptempler是“凝视并深思”的意思,“凝望不止”是不好的翻译。改为“人们对着大海凝望并沉思的,正是……”
例10:“在这样的朋友为我造成的生活里,我显出娇滴滴地避开了孤独……”不知道译者有没有读通自己翻译的句子……
改成“我仿佛娇气地避开了孤独”
例11:“个性沉浸在比本人更普遍的事物之中。”
上下文很长我就不抄录了,总之无论从上下文还是从本身的通顺来考虑,改“沉浸在”为“浸淫于”。
例12:P498有一个错译,是看错从句造成的。在这里我没有指责译者的意思,如果叫我自己来翻译,我认为一定不会比她更好。翻译如“挑重担走漫长夜路”,何况普鲁斯特是长句漫漫,容易闪失。
“人们常常会发现一个以慈善闻名的人原来是一个虚荣的吝啬鬼,他大放厥词,会叫我们把一个老老实实、充满先入为主观念的女孩想象成梅萨琳娜(指淫荡女子)式人物。“
改成
“人们常常会发现一个以慈善闻名的人原来是一个虚荣的吝啬鬼,一个老老实实、观念正统的女孩竟是梅萨琳娜式人物。”
例13:p499
政治家或演员对公众也怀着这种集体性的爱,他们得到公众的厚爱之后,如果被丢在一边,是无法自慰的。
“自慰”这个词啊如今不能这样用了……改成“是无法感到欣慰的”。
为使句子顺畅,有些时候会调换语序,但大部分时候只是改正些标点符号,或者去掉多余的“的”(这在普鲁斯特的汉译里面很常见)。
例1: “顾客十分幼稚,就感到目瞪口呆,因为他认为小白脸犯有许多凶杀案,而且对此十分得意,他对小白脸有这种武断的看法,就会对谈话中发现的矛盾和谎言感到惊愕。”(卷七P132)
这个句子因为分隔太多,导致文气不畅。
改为:“幼稚的顾客感到目瞪口呆,因为他认为小白脸犯有许多凶杀案还自鸣得意,他对小白脸有这种武断的看法,就会对谈话中发现的矛盾和谎言感到惊愕。”
例2 :确实,寻觅男性的同性恋者往往满足于与他们一样女子气十足的同性。
这个句子本身没有问题,但是读起来拗口,因为“于”之后又是一个“与”,就把“与”改成了“和”。译者千头万绪,往往没有顾及到句子的可读性,编辑理当琢玉。(卷四P29)
成语问题。
我认为这个成语使用*好不要过当(当然许渊冲老师本人持不同意见——他是极力主张以四字成语与外语“竞争”的)。像“辗转反侧”、“瞠目结舌”一类有普适性的成语,尽可使用,只要使用得当,甚至可以算是他所说的“中文在竞争中得胜”。可是典故很多、本身会造成意象转移而困扰读者、造成中西古今穿越效果的,一个都不要用,免得以辞害意、损其简洁之美。
例1: 可是要躯干怜悯我们,这就如同对牛弹琴,徒费口舌。(卷三)
“如同对牛弹琴”删掉。
例2: ……这些理由也就如泥牛过海,不再存在了。(卷三)
“泥牛过海” 也删了。
例3:所有的人都会气冲斗牛。(卷六)
改成 所有的人都会气冲冲的
其次还有译者的个人风格问题。十五位译者,在译文里打下他们各自的个性烙印:有的译者喜欢使用成语;有的译者使用儿化音很突出;有的译者还参考了曹雪芹写《红楼梦》那种古白话文的语言……编辑能做的,就是尽量把他们风格里“*自我”、“*不普鲁斯特”的地方给去掉,在普鲁斯特风格的大前提之下,尽量地、尽量地抹平他们文风的颠簸。
例1“先不先,首要的原因是莫雷尔在那儿。(卷五P43)
“先不先”这词很是突兀。《红楼梦》里面刘姥姥的媳妇说了“先不先,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。没的去打嘴现世”这样的句子,有些地区如福建莆田,也保留了作为方言,但是这个词离如今的普通读者就很远。
例2 :即使是对这些金光耀眼的少女,我们也能把她们的性格丁是丁卯是卯地说个明白,……(卷五P59)
此处“丁是丁卯是卯”也未免太具译者个人特色了。
例3 :这种心跳总是跟无穷无尽的等待,跟这位小姐对我们爽约做“黄牛”联系在一起的。(卷五60)
此处的“做‘黄牛’”更不知是何处方言。黄牛现在一般是指票贩子。把“做‘黄牛’”改成直译“让我们变傻”,就通顺了。
在有电脑校对软件之前,一切都是手工完成的,我可以想象韩沪麟先生和校对工作人员的艰辛。付印前,在照排使用黑马软件做*后的查对,还有一位资深的工作人员对我说,二十年前这个就是她改稿子的,问题很多。时间真快。
书出来以后,我其实心情不太好,封面我也不满意,*卷有几十页版式不一样(比其他页少一行字,但是看起来版式大大不同……)。此外还有很多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。我们也收到了很多批评,读者爱之深,责之切,大部分我们也无话可说。但是有些还是要反驳一下的。
在收到的激烈批评中,有一种质疑的声音是“谁修订的?你们怎么没有找专家学者修订?”
——对专家学者的信赖甚至迷恋,是一种社会常见的心态,但学者有学者的专长,他们授课、写文章、研究理论;有很多知名学者涉足出版业,但他们一般是担任主编,组织选题和组稿,具体的文字校雠总是出版社来做的。校雠并不是学者的专长。在编辑书稿这个领域里,我们编辑才是专家。专业的事情,当然交给专家来做,这才是真正专业的、值得信赖的做法。这种质疑看似理直气壮,其实是一种不懂装懂。
有很多网友给我意见和建议,常常令人感动。*要感谢的是豆友(尤其感谢 μ ,鹿鸣之什,erophobia,真的很感谢!其他就不一一说了。)。此外,专家学者们也给了我很多意见和建议,有人是直接告诉我的,有人写在了他们的书里。尤其感谢复旦大学的徐和瑾教授、南京大学的许钧教授和首师大的黄希耘教授。
还有读者问道:“为什么还用‘追忆似水年华’这个书名,没有换?”这个……因为译林社从来没有打算换书名啊。对我们来说,这个书名已经是一项传统,名正言顺,源远流长,自然应该保留的。
究竟哪个名字更好呢?是“追忆似水年华”还是“寻找失去的时间”?大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直争论到现在,这真是个生命力很强的问题了。据说当年译者开会分成两派吵得就要打起来,许渊冲拍案而起,威胁说,要是不叫“追忆似水年华”,他就不翻了!……*后,译林版本定名为“追忆似水年华”。而这个名字影响之深远也不必我多说,它已经成为中文里一个浪漫、优美的固定短语,我不知道“舌尖上的中国”这个词从长远来看是否会取得同等的地位。虽然反对者认为这个名字过于“中文”,不够贴切,但其实不然,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到位的。这部书细微处极曲折,宏大处极沧然,文字如流水随心意收放。从总体看,从童年到老年,汩汩滔滔如长河逝水,尤其是第七卷,我很少看到书写出这样的收梢,像时间的瀑布倾泻在头顶……真是恰如这书名。